接住，静静在他手中敛去了光芒。偶有闪电溢其上，光彩如昔，不减当年。

        蛇神定定望着掌心，方才似乎停歇的声声震动在此刻仿佛死灰复燃，巨大的狂喜自心涌，又疯狂地染上眉梢。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件了——须佐之男的神格，曾经也被他这般执于掌中肆意亵玩。接来的动作似乎都不再受八岐大蛇自己约束，他用蛇尾缠上须佐之男的腰，近乎虔诚地俯首吻上刑神的神格，一莫大的伤代替了先前的喜悦，仿佛这枚神格就是刑神的尸首，一直都装在面前这位鲛人模样的容中，直到今日才得以相见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便外貌相同，可这个须佐之男，连他自己死前最为挂念的镇墓兽都忘掉了。当鲛人与海猫发生争执的时候，八岐大蛇一直在侧耳倾听；原本的他也以为那神力的主人终于又来造访此地，那可怜的神兽也终于有机会同主人重逢，可伊的咆哮却那样刺耳，就连八岐大蛇都听得那家伙用愤怒掩饰的伤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世界上，凡是有生命的东西，只要有开始，就会有结束”，这是八岐大蛇第一次被封印于狭间时的自言自语。源氏的阴阳师并不能听懂蛇神的谕词究竟意蕴为何，只有蛇神自己，仿佛自我欺骗、又好像自我提醒般地，在这些陈词之后一遍遍重复：“只有神例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将神识探须佐之男的鲛珠，放肆地搜刮那些化为乌有的记忆。这是他第二次用刑神的睛观察世界了——自诞生以来便不受神族迎的孩，也在沧海之原自由奔跑着、享受着快乐的童年；一心践行“为世人而战”的刑神，踏破生死光阴逆行未来，自腔锻造终结虚无之剑，带着神代的记忆隐尘埃。

        须佐之男确确实实已经死去了。可这条鲛人，到底是谁？

        带着这样的疑问，八岐大蛇重新洗刷起属于“鲛人”须佐之男的记忆。鲛人的意识停留在晕厥过去的前一秒钟，也自那一刻开始向过去倒带、溯源，仿佛一场倒叙的净琉璃。令八岐大蛇颇有些吃惊的是，鲛人的记忆中竟现不少熟悉的面庞。原本斗得不可开交的六恶神居然与天照和谐共生了——要是将这句话讲给千年前的八岐大蛇听，他一定会笑得前仰后合，说不定还会提前终焉审判，助力加速让神代终结后的“欣欣向荣”早日实现！

        鲛人的生命历程不似神将那般波折厚重，海蛇只用了一瞬便几乎看到了他的生命尽。他有些兴致缺缺，正盘算着怎样说服镇墓兽同他忘记前尘的主回去治病，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掺杂着响在鲛人记忆的开端，令八岐大蛇有一瞬间的迟疑与怔愣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他自己的声音，是八岐大蛇在那棵缀满芳华的樱花树，他一句句不知所起的自言自语：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看到了夜空中绽放的花火，人间三月盛开的落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这一生的所见，所想，所闻，所折的花枝，都是我一个人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虽然仍有不甘，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此刻，我竟开心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神将的法相宛若金巨人，化作光跌沧浪，雷鸣电掣、暴雨不息；待到风平浪静，太阳刺破了乌云，将光明照向一片荒芜的汪洋大海，好像天地初开、万混沌，就连“神明”这样的造主也没有诞生。此后多年，月有圆缺，斗转星移，先代神明破碎的遗悄悄在底滋生，淹没了一切的海洋又变成了万开始的地方。一些古老的群落再度繁衍生息，他们虽生于深海，却依旧向往遥不可及的天空，会冒着被灼伤的危险拥抱日光，会在漫天星斗的夜晚仰望苍穹。

        某场暴风雨后，一滴金的雨自云间坠大海，渐渐化作一颗卵的模样，被海狩猎的鲛人族群拾起，带回族中由鲛人女王抚养长大，成为了鲛人族最年轻、最的猎手和将军。他生来便会遣使风暴和雷电，因此也曾遭到各个族群的忌惮，可他并未将这份力量用于践踏和侵略。弱小的海妖在他的保护丰衣足，驾船海的人类在他的庇佑不惧风雨。

        兴许是于某种慎重考量，兴许是不想留自己的独自面对孤寂——总之，神将并没有将邪神和镇墓兽留在那个“没有神的世界”。但不论如何，对自己那段“临终遗言”般的自白被须佐之男听见这件事，八岐大蛇依旧耿耿于怀。他忽然不想让面前这个鲛人就此化作泡沫，除了意图旁敲侧击须佐之男是否记得那段肺腑之词——毕竟他在这个世界满打满算活了一千个年，不论是担忧平安京的人类无法抵御蛇神的再度袭击，还是于刑神那过度泛滥的“博”，总之，比起被遗忘于时空尽的结局，怀中那肉传来的温是真实的，他蒙受了神将的无心之惠，仍旧在此间存活于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可不想欠你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八岐大蛇听见自己的声音回响在这片寂寥之中，冷冷的没什么，可一字一句尽是难以言明的心结。望着怀中昏迷不醒的鲛人，他轻轻叹了气，抬手将正散发着金光的鲛珠送回须佐之男，而后静静地，等待他失而复得的故人再度醒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只不过，衷于为自己寻作乐的蛇神，给即将苏醒的须佐之男留了些小小的“麻烦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四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……这就是你把他们带回来的理由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前些日，海洋勇士为了族人只闯禁地，居然得到了传说中的灵药，并用它治愈了正垂死挣扎的鲛人同伴。这固然是一件好事，可看着须佐之男带回来的两座活佛，在女王养病期间代家务的八爪鱼一时语，特别是在那浑发的胖生吃掉了鲛人族用来祭祀的全鲜鱼后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没可去了，兄长。”须佐之男说着，不动声地将海蛇往后拉了拉：“多两张嘴的事，以后我会更努力地捕猎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八岐大蛇顺势将尾巴缠在须佐之男的鱼尾上，愉快地对未来大舅哥亲切的笑容；镇墓兽见状疯狂挥动它的四个爪，喵喵叫着要将那两条快打结的鱼尾解开。只是那两位海妖的纠缠已经千丝万缕，而海猫的猫爪就像圆嘟嘟的山竹，自然无法彻底捋清那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的“绳结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哈！抓到啦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几条小鲛人忽然从旁侧窜，合起伙将镇墓兽围在了中间。镇墓兽还没反应过来，又有几双生着蹼的小手摸上它的，它大声喵喵着“不许摸本喵屁”，可小鲛人的与过分周到的摩手法令它不由自主地发呼噜声，最后竟渐渐迷失在了这由赞和抓构成的“温柔乡”中，被一众鲛人孩童簇拥着到别去玩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月读还在同须佐之男争辩养活两张嘴有多么不容易，另一边的八岐大蛇却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，一会儿顺顺须佐之男的后背，一会儿又“好言相劝”，让让他不要为了自己这个外族和亲人争吵。最终，八爪鱼对海蛇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径忍无可忍，一郁的黑墨汁便气呼呼地离开，徒留尾巴还交缠在一起的两人被染黑了脸，于一片愕然的静默中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    良久，蛇神将须佐之男拉到面前，手法轻柔地去了鲛人面上的污黑。

        须佐之男没有挣扎，只是静静地呆在原地，任凭八岐大蛇在他脸上动作，浅金的闭阖在海蛇掌，密纤长的睫时而划过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