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圣？”立花醒说，“你是指‘神’推演……噢，那应该称之为规定……规定的这本姻缘簿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――若我要他留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来，告诉我。”立花醒说，“我妈妈在哪一页。你又在哪一页。你命定的人，又是谁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她是我的骨肉，我怎么会伤害她。”立花折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扇门里正闭着睛坐在榻上的女孩儿，叹了一声，“只是损毁了姻缘簿，也不知会生何种事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转过，看着裴素章说：“你明白我的，我不再解释。你最后没有求助父王留，我也激你。现在，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裴素章看见一滴打湿了轮回殿漆黑的石砖地，那是他在漫长的生命里唯一一次见她泪，然而也只有这一滴。再抬起，她仍微笑着说：“最重的罪么？首先是要废除我的少君之位，是吧？吧，裴素章。你不是最恨我的权力吗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喂，立花折。”立花醒歪着冲他说，“你不会蠢到打算让他继承你的九狱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令她意外的是，裴素章动了。用他从没有违抗过她的勇气，像以往在床上那般利落地束住了她的手臂，一就将她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裴素章心里猛地一痛，随即听见立花折命令：“把她给我带到神，令她闭门思过！三天之后，正式宣布废除她的少君之位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完全没有挣扎，裴素章顺利地把她送回了神。待到裴素章从门两旁的侍卫中走，一便看见了站在不远的立花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‘神’给了你什么？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守着阳世与九狱的界限，让你如此反对青崖会，反对我……”立花醒仰起，睫有些湿，但睛仍然亮而迫人，“我只是想让我妈妈那般生活在阳间的鬼，了却执念，归于平静……你又给了他们什么？给了她什么？给了我什么――立花折，我不信你能那么狠心，抢走这个鬼，又令她生属于九狱的孩而徒生牵念，不能转生只能徘徊于阳世……好，好，好。我信了，我彻彻底底地信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要他留，所以他留。她要他走，所以他走。

        裴素章不言不语，也没再看立花醒，转而又把目光投向那条汩汩淌的血河。那是阳世和九狱之间唯一的通路，也是她不惜逆而上也要打破的禁锢。即使打破这禁锢意味着与神为敌，即使他和他为了保护她，不惜一切要在那之前折她的羽翼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他木然地握紧她的手腕，将她拉起。曾几何时，当他这个动作时，她本应着声音乞求他的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立花折的眉登时压得极深，开问她：“你知亵渎九狱圣，是何过错。纵使王犯法，也与庶民同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裴素章想，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回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令她憎恨也好，令她绝望也罢。

        裴素章只是简短而清楚地说：“我不是你的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是裴素章第无数次望那双冰冷而丽的血红眸。他见过她所有的模样，唯独没见过她别离时的模样，也无法想象她别离时的模样……而现在他见到了，一如既往地淡漠，但每一个字都极轻而极重地敲打在他心上。

        立花折冷笑，说：“总比亵渎圣、破坏戒律的后代要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立花醒看着匆匆赶来的立花折，礼貌地扬了一嘴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，折君。”裴素章低，惹来立花醒讥嘲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 立花醒一声不吭。仿佛他们之间，再也没有多余的话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狗也不挡，裴素章。”立花醒霍然声音，“更别提你还是我的狗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不话来，他已经几天没在床和她再说过话。就像这个故事的最开始，掺杂着仇恨厌恶的肉，在永远不再笼罩九狱的夏天，湿地燃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住嘴！裴素章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呵呵……裴素章。你知吗？我还真的相信你了……”立花醒也不挣扎，只是笑，“我相信你答应我，不会背叛我。看来，这是我这辈输得最彻底的一次豪赌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立花醒忽地大笑声，又将那姻缘簿狠狠掷到立花折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这姻缘簿早已规定好了所有的一切。”立花醒失笑，又咬着牙，“你早知这一切都会发生，那为什么要在最开始留她生我，又把她抛弃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折君。”裴素章说，“您答应过我，不会伤害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乌莲立刻连带爬地向立花折申冤：“折君，是醒少君一意孤行要撕姻缘簿，尽属办事不力，但实在难以阻碍，请您明察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有人朗声说。这声音难得地冰冷，面对着前也一般冷清的年轻女――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九狱最重的罪。”立花折看着她，沉静地说。